“按照我说的来做。”

“静坐而观照内气，精神意念游走于灵气最大周天。”夏星星的语气平静，按在姜糖后背上的双手微微发热。

她的力道很轻柔，完全不是姜糖想象中的两块烙铁顶在身上的感觉。

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不知何时，坐在山谷远处半山腰的顾秦已经开始了极高难度的弹奏。

他拿出了自己的第二把本命武器，并非是原先的弓，而是一把宽大而琴弦分布繁杂的古琴。

古琴琴音悠扬，将人一瞬间就带入神妙意境之中。

“多少年了，又弹奏了这一曲‘水天一碧’——”

顾秦本在练习简单的音律，看着远处的金童玉女探讨天地大道，一举一动沟通天地自然五行。

他本来带着一种莫名优越和忧郁的“长辈照拂晚辈之感”。

可回过神来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唤出本命古琴，根本就是下意识开始了这一失传绝曲。

“我还以为我不会再为人弹奏此琴此曲。我与姜糖并无深厚情谊，与夏星星更是正邪不两立，犯不着这样照顾他们。”

“也就是说，我的内心还是想要重新弹奏的么……”

“难道我也有姜糖所谓的‘肥肉记忆’？我还以为那是开玩笑的话。”弹琴的顾秦若有所思。

姜糖又一次开始了全心全意的内观，全心全意地关注自己体内的灵气流动。这类修行功课他之前就已经能若有若无地完成，就差领路者的明确点醒。

“好，持稳当前的律动，将关注点移动到炼气形成的‘灵气天’之上，我的关注点会跟随你一起移动，不要抗拒我的亲近。”夏星星继续说，声音如同诸天的仙灵。

姜糖当前有四层天，第一层为承天之地，也叫做地底天，其余三层为依次向上的多重天域。

他依照夏星星的指示，首先是引天地灵气入体作为热身，然后逆转了此过程，开始将第四层天缓慢释放。

两人周围都是缥缈的烟水茫茫，从体内释放的高纯度灵气与水雾相合，化作生生不息的稀薄灵泉环绕在周围。

那都是契合天地大道的生机与福缘。

修行者的修炼为夺天地之气，那么这样的散去灵气就是在反哺自然。

夏星星的头发被水汽微微濡湿，翕动的樱色双唇吐露着繁奥的音节，衣冠一丝不乱，神情素雅。她身后有灵毓神鸟安静显现，像是净身祈福的神女。

在姜糖没注意的时候，她换成了某种未知的语音，但是却完全不影响姜糖理解想要表达的意思。

顾秦越弹越是入神，衣衫完全被汗水打湿，他的灵力其实不足以游刃有余地完成弹奏。

但他不想停下。

哪怕因为琴曲的难度而双手微微颤抖，也一丝不乱。

姜糖几乎完全坐在逐渐形成的水洼之中，但浸而不染，他若起身，浑身上下依旧清爽。

地下的草籽开始萌发了，围绕着开出繁花，有彩蝶飞舞，轻轻停落。

山谷之中的高山流水与琴音意境相合，此时的自然和谐之感，琴音意境与景物意境已经完全分不出来了。

山谷之中，姜糖韵天地之灵气，夏星星养天地之灵秀，顾秦与天地自然合奏灵音。

连那被顾秦吸引来的仙鹤都认真聆听，像是朝拜一般观礼神鸟的虚影。

紫非鱼正好来看过一次情况，被正好也在的陈观潮远远就拉住了。

“别去打扰了，那边可是有神人在修行呢……”陈观潮语气里有羡慕。

“神人？”紫非鱼也稍稍体悟了一二，神色逐渐古怪，“为何他们能与天地自然如此契合？”

一举一动开始合乎天地大道，这不就是化神了么。

要不是知道他们是道院新入山的学生，紫非鱼第一时间就要去举报这种危险分子的存在。

“我要是知道，我就和他们也一样了。”

“不管了，封山吧，不要让其他笨蛋们靠近和打扰这里。”

“好，我也是这样的意思。”

山谷之中紫气缭绕，似有霁色朦胧而起。被陈观潮封锁之后，完全看不出其中的灵韵之气，像是枯寂的荒山。

姜糖化去了两层天，又在夏星星的引领下将另外两层转化成了晶精。

似有似无之中，他看见了水天一色之景。

天蓝如海，碧水如镜。雄伟壮观的连绵洞府在水渊山崖之中洞开，拨开一层层瀑布水帘，翠色的晶精在洞府之中叠落。

姜糖总觉得那不太像是自己本该在的山谷之景，他看着晶精一点点地变多，但依旧远远无法填满诸多连通的洞府。

姜糖还想再仔细观察一下，结果眼前一阵恍惚，高山与流水飞瀑依旧存在，可是已经完全变了模样。

因为他已经完全化道，变成了一个普通人。

“已经三天了，你已经掌握了散气诀，在我的心理预期内。以后会越来越熟练的。”

夏星星嘴上这么说，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。

她还是有些惊喜的，像是在犄角旮旯的一堆东西里，翻出来了那么一件有点用的东西。

“我为什么要熟练，这不是已经散完了么？”

“呃，我是举例子而已。”

姜糖盯着夏星星看，总是希望着能从她的表情里发觉哪怕一点惊讶的神色来。

他失败了。

“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？”

“我觉得这样比较有礼貌。”

“我反而总觉得你这样不太礼貌……”夏星星也没太在意，小声嘀咕。

“那我现在继续开始炼气？”姜糖还想看看之前的那个水府景观，于是也不想耽搁。

他也没注意到自己并不饥饿。